从《金瓶梅》看房中术之影响及社会意义
中国历代的宫廷之中都有为帝王提供“性服务”的制度,并规定帝王可以拥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在后宫之中,这些有正式名号的女人和无数没有名号的女人共同组成了皇帝庞大的妻群,她们为皇帝提供性服务,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上行下效,下面的达官显贵、富商地主乃至有钱的中产阶级都实行一夫多妻制,或者叫一夫一妻多妾制,总之是够条件的男人就可以娶N多的女人,供其享用和传续香火。
在这种婚媾体制中,不论是与众多妻妾及其性需求相比,还是从生理特性上讲,男性显而易见地成为了稀有资源,而如何分配和使用好男性的稀有资源,自然成为一个特别需要解决好的社会问题。为了使这种家庭结构或者扩大为社会结构相对稳定,从文化体系上构建了以儒、释、道为代表的一系列社会学说。佛家的“释”引领人们戒除贪欲、女色而四大皆空,摆脱世俗红尘之困扰;儒家的“礼”倡导“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男先乎女,刚柔之义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义一也。”、“女子者,顺男子之教而长其礼者也。”,让人们合乎《礼记》礼义的规范去生活;道家的“道”教导人们从“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等基本的道德观念开始、推行朴素的自然辩证思想,并从汉代以降,发展和创立了以指导男女性生活为主的所谓“房中术”理论,更从技术层面为家庭的幸福以至社会的稳定提供了可资操作的技术指导,其目的都是为维护家庭和社会的和谐与发展而服务的。
一般说来,房中术主要还是为帝王而写的,不论是《素女经》还是《玉房秘诀》等等,都是以帝王问道的形式叙述的。房中术对男子而言最主要的内容有三,其一,多交不泄,《千金要方》中说:“夫房中术者,其道甚近,而人莫能行其法。一夜御十女,闭固而已,此房中之术毕矣。”由于男性的生理特点,每次交合只要一泄精必然有一个不应期,虽然不应期的长短因人而异,但至少在一定时间内是无法再行交合之事了,因此,房中术让男人交合时坚持住不泄精,这样一晚上才能与N多的女人行房事,以此来满足拥有的N多妻妾的性要求。姑且不论这种忍精不泄之法是否有损男子健康,想来行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变革之策。其二,谓之“采阴补阳”。在《修真演义》中,将女性的唾液、乳液、阴液比作“三峰大药”,曰:“凡媾合会,女情姹媚,面赤色颤,其关始开,气乃泄,津乃溢。男子以玉茎制退寸许,作交接之势,受气吸津,以益元阳,养精神。”此法对第一点有所加强和巩固,在交合不泄的基础上好像又从营养和水分上(吸收了女性的有益液体)得到了补充。其三曰“还精补脑”,“交接精大动欲出者,急以左手中央两指却抑阴囊后大孔前,壮事抑之,长吐气,并(口录)齿数十过,勿闭气也,便施其精,精亦不得出,但从玉茎复还,上入脑中也。此法仙人口口相传,皆饮血为盟,不得妄传,(妄传者)身受其殃”,就是说,男性自己也不能轻易泄精,泄也要采取办法让它泄到自己身体里面(精液返回到脑走什么路径?完全属于主观臆断,没有生理解剖学的临床支持!)。总而言之,房中术就是教导男人要像吝啬鬼一样的节制、维护好自己的身体,以达到满足N多女性性高潮(“女情姹媚,面赤色颤,其关始开,气乃泄,津乃溢。”)的需要和目的。
纵观《金瓶梅》,就是以道家节制贪欲(主要是对色和财的贪欲)的思想来规劝世人的,并从其对立面对书中对主人公们的日常生活尤其是性行为进行了详细的描写,让我们看看他们是如何与房中术所倡导的精神相悖的!
《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第一回开头,有词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规劝世上愚顽的男人不可贪恋女色,说女人犹如杀人不见血的吸血鬼,沉溺其间最后只有死路一条。先借用这首道教祖师吕纯阳所作的词,画龙点睛,先将女性描绘成一个非常恐怖、可怕的动物,提醒男人随时进行防备。
继之,描写到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性器官,便开始摆开了两性厮杀的擂台,亮出了双方的绝密武器。西门庆拽出的是“曾与佳人斗几场”,潘金莲摆开的是“等闲战斗不开言”,均不可等闲视之。以后的一次次交锋、一次次交合与厮杀,似乎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有多少怜爱与柔情,完全是一场场相互索取、你死我活的战斗场景。最能体现这种激烈程度的要数第二十九回的“潘金莲兰汤邀午战”,“怎见这场交战,但见:华池荡漾波纹乱,翠帏高卷秋云暗。才郎情动要争持,捻色心忙显手段。一个颤颤巍巍挺硬枪,一个摇摇摆摆轮钢剑。一个舍死忘生往里钻,一个尤云带雨将功干。扑扑通通皮鼓催,哔哔啵啵枪对剑。啪啪塔塔弄响声,嘭嘭湃湃成一片。下下高高水逆流,汹汹涌涌盈清涧。滑滑绉绉怎生停,拦拦济济难存站。一来一往,一冲一撞东西探。热气腾腾妖云生,纷纷馥馥香气散。一个逆水撑船将玉股摇,一个稍公把舵将金莲捋。一个紫骝猖獗逞威风,一个白面妖娆遭马战。喜喜欢欢美女情,雄雄赳赳男儿愿。翻翻复复尽欢娱,闹闹挨挨情摸乱。你死我活更无休,千战千赢心胆战。口口声声叫杀人,气气昂昂情不厌,古古今今广闹争,不似这番水里战。当下二人水中战闹了一回,西门庆精泄而止。”
从上面可以看出,尽管西门庆具有非常人之利器,辅以成人用品N件套之淫器包,又加之藩僧专门研制之壮阳伟哥,但是,因其未按照房中术之教导行事,既贪多又滥情,每次交合都不吝惜精液而必一泄如注,即使他已经弹尽粮绝、精疲力竭,还硬是要强打精神,去贪恋和体验那一次又一次的终极快感,最后终于成为了女中豪杰潘金莲的手下败将,“这妇人亦伏在他身上,用朱唇吞进其龟头,只顾往来不已,勒够了约一顿饭时,那管中之精,猛然一股,邈将出来,犹水银之泄筒中相似。忙用口接咽不及,只顾流将起来。初时还是精液,往后尽是血水出来,再无个收敛。西门庆已昏迷去,四肢不收。”未几即一命呜呼。西门庆死后,妻妾相继易主,万贯家财很快散尽,一个官商家庭之衰败,变成了大明王朝衰亡没落的一个缩影。
抛开房中术之社会教化的意义,若单从其把男女性交合比喻为一场两性战争的阐述来看,还是另有其心理学上的意义的。至少可以从鼓舞男性气概上告诫男人,性交合犹如一场男女争夺战,要打赢这场战争,就必须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时刻增强战胜敌人的信心和勇气,男性的勇气和信心增强了,在性交合时的表现才会更加卓越,女性因此受益也才会更加良多;另外,如果我们剔除房中术中“采阴补阳”、“还精补脑”的不尽科学的成分,仅从其倡导的先女性唤起而唤起,后女性高潮而高潮的民主思想而言,对我们现代夫妻生活的性和谐也是不无启迪和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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